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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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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代善並不是個會多管閑事的人,看完這一眼,他便繼續往軍營趕了。

以他的身份,什麽賣身葬父、以身相許的就差堵到家門口了,不論真假,都沒這閑工夫去管。

連著張侍衛都沒有多給一個眼神。

兩人都是騎馬好手,路上也沒再遇見意外,約莫一刻鐘便到了駐紮地。

江寧大營依山傍水,營後有個極大的湖,旁的不說,風景是極好的,張侍衛牽過賈代善的馬,隨口道,“這地方倒是適合做個詩啊畫的,要是顏大人瞧見,必然是喜歡的。”

賈代善輕輕踹了他一腳,“軍營重地,他不過一介知府,這是他該來的地兒?”

“說起來也是奇怪,顏大人原是正三品的右都禦史,倒給陛下外放成了四品知府,這還是國舅爺呢。”

賈代善覺得張侍衛今日話格外多,上下打量了半天,直把人看得發毛,這才緩緩道,“我還以為帶著的是老趙呢,怎麽忽然碎嘴子起來了。安靜些。”

在京裏,別說正三品言官了,就是給他正一品的官位,旁人也不過當顏靈筠是個靠女人裙帶上位的,外放則不一樣了,知府是一方主官,做出成績來,何愁回京不能升遷。

張侍衛被說了兩句,立馬閉上了嘴,上去給他們國公爺開道。

營門口的守衛昨日已經見過張侍衛,趕忙給賈代善行禮,將人放了進去。

賈代善皺著眉道,“這樣松懈,連印信令牌都不查,如若你叛變,豈不是……”

張侍衛頂著大不敬地罪過打斷他,“我不叛變,您能不能打個好些的比方,比如老趙叛變了……呸!老趙也不叛變。”

江寧將軍的營帳昨兒就收拾好了,擺著掛著都是一水兒的好東西,既富貴又雅致,偏偏不像是軍營。

“江寧大營按制應該有四個副將,傳他們進來議事,也算是正式見過了。”賈代善在書案前坐下,對腳下那塊斑斕虎皮無比嫌棄。

又不是山大王,鋪那玩意兒幹啥。

“四營的林副將便是領兵戒嚴的,您得回城才能見到了。”趙侍衛解釋了一句,到帳門口打發了小兵去傳話。

兩江總共加起來有三萬人歸賈代善管,江寧這四營便是兩千人,主要負責金陵日常守衛工作,屬於江寧將軍的親兵營,所以才稱得一聲副將,其他地方屯兵遠在其上,人家主將在賈代善面前也就是個副將名頭。

本朝除了邊關大將,六位駐防將軍以直隸為守,講句大實話,兩江的兵力是最菜雞的,粵廣、閩地皆在其上。

賈代善少年時候也聽他爹他伯父講過,江南富庶,又少戰事,將士久在其中,首先就失了三分血性。

要是真下重手整治江南,只怕這樣的兵得再練練。

除去不在那位,剩下三位副將,來得也很有意思。

二營的陳副將來得最快,趙侍衛才叫人傳話,話還熱著,他已經到帳門口候著了,他是齊國府旁支出身,陳將軍帶來的親信。

三營的孔副將不快也不慢,正常地接了命令趕過來。

一營那位甄副將最晚,不知是故意要給賈代善下馬威,還是真有事耽擱了,姍姍來遲。

直到三個人齊了,賈代善方讓他們進來,“咱們還是頭一回見面,往後就承蒙各位關照了。”

“屬下不敢,但憑將軍吩咐。”陳孔兩位副將都很知趣,哪怕心裏真有什麽不滿,也不會在此刻流露出來。

甄副將腳下打飄,一股子酒氣熏得滿帳都是,說話都大舌頭了,“還沒給榮國公接風,今日我做個東,請兄弟們一道飲宴,好酒好菜只管上。”

賈代善面沈如水,聲音冷冽,“拿下,軍法處置。”

在場的皆不想他開口便是發作,孔副將躬身道,“今日其實是曹兄休沐,故而失態,請將軍饒他這頭一遭。”

“你姓孔,出自齊魯衍聖公門下,讀書識字總是會的。”賈代善冷冷看他一眼,“要不要我叫人給你再念一遍?”

軍中禁酒,除非是大捷時候主將下令,不然是不許見酒的。

當然了,將士們私底下偷摸兒地喝個一兩口也是有的,似這等青天白日喝到了還要到上峰面前大放厥詞的就是自己找死。

甄副將聽到軍法處置,已經酒醒了幾分,他們平日在陳將軍面前都隨意慣了,不想提到鐵板,忙給自己請罪討饒,“屬下無德失態,不敢再犯,請將軍饒恕。”

“八十軍棍,拖到操練場去打。”賈代善道,

“誰人再敢犯,加倍。革了他副將,老張,你先暫代幾天。”

張侍衛單手拎著甄副將就出去了,秀了一手好武藝。

文無第一,武無第二,軍中還是拳頭說了算。

殺過了雞,賈代善這才請猴兒坐下,“我初上任,你們不習慣我的脾氣也無妨,久了就好了。咱們在一處做事,都是替陛下分憂,希望你們都能明白。”

誰敢說不明白,難道不怕拎出去打麽。

他們雖聽說過榮國公的事跡,卻把他當做是個武藝出眾的熱血青年,不想卻這樣難纏。

陳副將偷覷著賈代善的臉色,試著提醒道,“甄副將是甄家嫡系,甄家在陛下面前也有幾分薄面,將軍打也就打了,是不是稍稍安撫甄家一二,不然您在陛下面前也不好交差。”

甄家從前出過能臣的,可惜未能因功封爵,上一代家主致仕後,便退居金陵,賈代善還以為他們家準備棄武從文了,不想還是往軍中塞了人。

雞和猴的差別就在於上頭這個人肯不肯給你臉,賈代善顯然不想把臉給齊國府出來的家夥,淺淺一笑,“陳副將果然消息靈通,只是這等窺探手段在我面前還是少用的好。”

當心戳瞎了眼。

陳副將除了也請罪,沒什麽別的話好說。

三個副將都被懟過一遍,賈代善舒爽了,“你們陪我一道去操練場看看。”

甄副將被打得正在嚎,特別沒有用。

本來應該訓練的士兵們就排列整齊地看著他被打,面色各異,許是怕自己也被打,都挺守規矩的,沒什麽交頭接耳的小動作。

賈代善上了操練場前的高臺,掃視下頭這一片,發現都是年輕人,覺得滿意一些,年輕人從體力上來說,總是優越的。

眾人都在瞧熱鬧呢,冷不防臺上站了個打扮清貴的青年。

賈代善還守著妻孝,不過一身石青無繡的常服,他其實長得也好看,容顏俊秀,跟芝蘭玉樹似的,只是威儀甚重,正經板下臉來的時候,人們常常為他的氣勢所懾,不過太過註意他的臉。

不像顏靈筠,本就長了張桃花臉,又時時含笑,一打眼望過去,也只能看見他貌美如花了。

“我是新上任的江寧將軍,諸位都看見了,不守軍紀就是這個下場。”賈代善揚聲道,“有過必賞,有錯必罰,希望諸位都記住了。”賈代善的就職演說很簡單,說完就踩著破舊的木臺階下來了,吩咐張侍衛道,“把那樓梯修一下,另外,每人賞一個月餉銀。”

媽的,差點踩空。

“是。”張侍衛瞧他走路左腳慢了一拍,悄聲道,“國公爺可是崴了腳?”

“閉嘴。”

過分了!

閉嘴就閉嘴!

張侍衛一日夜沒睡了,忍住哈欠,招手讓那倆猴兒過來,“國公爺要賞餉銀,兩位辛苦,幫著清點下人數,我好去安排銀子。”

又是陳副將答應得最快,笑容裏隱約有諂媚之意,“張兄弟可真是得國公爺重用,昨兒調兵是您,今兒拿人商銀都是您,叫咱們看了好生羨慕。”

張侍衛心說這個重用給你要不要,老子困得就快他.媽升天了,面上擠了個笑出來,“陳將軍說得哪裏話,只是幕僚文書等尚未到金陵,只得我這個半吊子先撐一撐了。”

等成堆的銀子發下去,江寧大營的士兵們發現了新老板的三個特點——有錢,好看,超級兇。

比起總是克扣他們的陳將軍,這位榮國公可真是不錯,就是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持續下去。

這是後話了,暫且先不提。

且說賈代善一通操作猛如虎,也不多呆,讓小兵去牽他的馬,“城中還不安穩,這裏就交給你們三個了。”

張侍衛就要哭了,眼巴巴地看著他,換老趙來吧?

“罷了,你先跟我回去。”賈代善也怪不忍心的,“還能騎馬嗎?”

“能。”

“果然是由奢入儉難,當時帶著陛下苦戰了兩天,也沒見你喊困。”

這回輪到張侍衛上下打量賈代善了,賈代善用馬鞭推開他,“作甚?”

張侍衛道,“我還以為錯把寧國公當成了您呢,這訓斥人的樣子,不說像足了九成,八成是有的。”

“安靜些。”

兩人原路返回,賈代善心裏惦記著家裏,風馳電掣的,比來時還要快些,張侍衛險些跟不上。

方才翻了花轎的地方,花轎還在,遠遠望去,邊上趴著個穿喜服的瘦小身影,不知死活。

賈代善放緩了馬速,最終還是她邊上停了下來,馬兒不悅地原地踱了幾步。

“國公爺,可要救?”張侍衛問他,“瞧著還有口氣。”

“帶她回城,給些銀子送去醫館,能不能活全看她自己。”賈代善淡淡道,側頭又無聲地說了一句,“仔細盯著。”

這一夥人出現得莫名其妙,連著花轎都不要了,說不定其中有什麽古怪。

張侍衛會意,把人撈起來,跟麻袋似地擱在馬背上。

時至中午,金陵城外已經排起了進城的長龍,賈代善繞過人群,打馬往裏進,就見出城時候那個臉生的小將正在和人爭吵什麽。

他身後是哭喪的隊伍,老大個棺材擺在路中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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